抖音直播，一个时代的狂欢

抖音就是一个大熔炉，从来没有一个行业能像抖音一般，极其的不分学历、年龄、性别、行业，给到每个人公平赛马的机会。

我们能看到年迈六十的大爷卖货，也能看到熟悉的明星吆喝，我们能看到二十岁的年龄，赚一次就花一辈子，也能看到有人，一场创业就还一辈子。

直播创业者是伟大的，在当下最热的赛道，每个人都将时间对等生命，如飞蛾扑火般拥抱风口。

我曾在星球发起一个调研，一年365天中，有多少天在凌晨一点后休息，所得出的答案，百分之八十与此雷同。

我是不太爱交流的人，这两年也有了一个习惯，喜欢跟同为直播的创业者交流，我对一个行业的体感，一方面来源于实操经验，另一方面，就是我接触的人。

在与他们接触中，我感性又敏感，时而感受成功者的喜悦，获知他们通过抖音逆天改命，又时常作为倾听者，感受我从未经历的痛苦，以及创业者的无奈与不甘。

如果我们能深入这个群体，了解到不同的故事，就会知道，直播从业千千万，而我们却又没什么不同。

 

我跟L认识两年，同为93年出生的互联网人，也同样19年进入直播，唯一的区别，他从当时的小富即安变为负债，我从当时的负债拿到结果。

他时常羡慕我抓住机会，在相反的对比下，任何的否认、谦虚，都显得虚伪，我能做的，是保持关系如初，是在对方焦虑的时候给予疏导，是在对方惆怅的时候，而我恰巧又到了他的城市，下播了一起喝喝酒。

L经常说，自己犯错的根源，就是欲望太大了，总是想突破自我，但又时长看重自我，他曾主动来我社群分享过教训，我现在还记得他的那段话——

寻求机会的人，还是要多看看当下，总有很多人过去获得了安逸或富足，觉得人生要重新拼搏，但有时候太冒险了，吃大亏了回过头去看，还不如过去简单的柴米油盐，至少那会儿飞如轻燕，走如骏马，现在竟沦落到忆往昔愁峥嵘岁月。

 

W是我的大学同学，跟L有点像，但是路径不同，他在体制内干了五年，当地结了婚买了房，像他身边的同事一样，进入了朝九晚五的安稳，但没做抖音的前一年，他开始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他说有一段时间，想起我们几个出去创业的同学，总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很远，他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找不出哪里有问题，又觉得哪里有问题。

后来我问他是如何想通的，他说他没有相通，只是感觉明明年纪不到三十，生活却没了激情，说不行了，他也要干直播了，从去年开始在当地做起了直播。

直播做了一个月，场观都做不到破千，卖货也零零散散，到现在直播创业一年半，现在的他依旧做的不好，上次我们见面聊天，他自侃这叫“苦行僧似的快乐”。

我问他离开体制后悔吗，他很认真地说，不后悔，虽然没赚什么钱，但比以前快乐多了。

那一天我们喝酒喝到很晚，我说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了，他说不用，大不了第二天不开播，只要女儿不哭闹，尽管喝，期间还不忘给我翻手机，并跟我说起跟女儿的两段经历。

第一段是在周末，他刚好要去上班，女儿拖着他的衣服说，“爸爸，爸爸，你已经很久没有陪我去玩了”，W说当时刚好打出小爆款，但看到女儿眼睛望着他的时候，心马上软了。

第二段是在工作日，晚上十一点多忙着直播，媳妇来了电话说女儿发烧，两个人大半夜送女儿去医院，过了很久烧没退，两口子吵了起来，看着女儿生病，W说当时心痛死了，后来还一性情差点把直播间关了。

经历了一年半的创业后，他说他有了一些改变，发现有没有很多钱不重要，家庭第一，特别是老婆女儿。

我说你之前很少聊家庭，他说，那是因为那会儿女儿没出生啊，W说以前他也很爱自由，但是人是会变的，特别是真正做了父母之后。

除了家庭，他没有否定当初的想法，只是认为在事业追求与家庭当中，需要寻找一个平衡，他说现在自己越来越能驾驭两者的关系，所以你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我觉得现在很好。

 

W虽然直播没做起来，但是有着稳定的家庭，P就没那么幸运。P二一年进入直播行业，在服装领域就拿到了结果，后来一时兴起，独立出去开了直播公司。

原计划依靠供应链，加自身的实操能力，账号怎么都能做起来，而身份的转变，获得利润也是空前的。

但是诸事不顺，工厂的开品配合跟不上，能开品价格又压不下来，账号做到一半又被举报，好不容易GMV做起来一算账居然还亏钱，因为是自己出钱，结果项目不到一年，亏损两百多万，其中一半还是借的。

负债所造成的，是一连串反应，P原本有一段四年的感情，原本打算在第二年结婚，但因为拉不住劝，花光了结婚的钱，加上长期低压情绪引发的日常矛盾，导致两人感情破裂，P说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接踵而至的又是遭遇车祸，不得已情况下，P关闭了公司，开始通过找工作谋求生路，21年恰逢直播培训兴起，于是利用之前的经验，开始做起了培训，在未来的一年之中，P靠着培训赚的钱，还完了所有负债。

我曾问他你会在意别人说你镰刀吗，P告诉我，当自身生存都难以为继的时候，已经不在乎任何评价了。

 

上述三位都是同龄人，第四位Z未婚，年龄也比我小五岁，而且大学期间就创业，一九年做过豆荚带货，当时一条短视频利润做过三十万，年少有成的背后是物极必反，跑去杭州开公司又全部亏完。

他是一个内心很孤傲，又善于总结的人，喜欢聊趋势、聊大钱，觥筹之中说到自己的目标，还是那么的热情四溢，那么的热血。

像Z这样的创业者，我认识的不在少数，年龄小，很早就踩着红利或遇到贵人赚到点钱，但是自身的经历、阅历驾驭不住财富，踩坑后自认为清醒，其实又不够清醒。

Z很多次跟我讨论的内容，从同时直播人的身份，能看出实操层面存在漏洞，也提了建议，但是Z就是太自信，导致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不禁让我想起俱乐部好友清华的话。

人之所以迷途未返，在于人教人，百次没用，事教人，一次就对。

今年四月份在杭州聚会见了一次，性情低调了很多，我暗示说去公司走走，从他揶揄的话语，就能知道事实很不乐观，以前爱叫别人去公司喝茶的人，对于公司开始避而不谈。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Z早期那么幸运，Y是一个遭遇不太好的人，出身贫寒，爸爸出去做工摔伤就再没站起来，他说那时候有很多人劝妈妈改嫁，但妈妈很坚强，照顾着爸爸，还把他跟妹妹养大。

Y经常说自己不够聪明，当时很努力也没考上好大学，后来毕业就去了惠州，然后工作了三年都没赚什么钱，每次回到家，看着周边建起的新房子，再看看家里的老房子，明明想多呆几天，还是依然返回了工作岗位。

后来就职的公司倒闭，他出来做了服务商，给别人办理第三方的抖音业务，一做就是三年，也是在那期间，他看了我的一篇文章，加了我的微信，给我发了长长一段。

那句“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他说看完喝着酒哽咽了一晚上。

虽然是小业务，但是Y能存钱，一起聊天的时候，还给我看了存款，我说不错，五位数了，很多人还存不到你这个钱，他说接下来还会多存点，这样就可以把房子弄一弄了。

去年回去，他专门找来附近的木工，给爸爸修了一个两米长的运动担架，虽然爸爸不能运动，但是可以扶着担架运动，我说你这挺有创意的，他说是一个老中医跟他说的，多运动的人能更长寿一点。

 

Q应该是我认识年龄最大的直播从业者，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老叔的境遇很好，早期就已经做地产发家，后来还做了一家上市公司，我问他为什么做抖音，他的回答是，”年轻人的东西，想试试“。

我去过他的直播间，在他原有业务的办公室里，场景搭建不比同行差，主播是他招来的，自己不忙的时候就兼职运营，我还跟他一起参与复盘，对数据的精细化非常专业。

后来我们半年没见，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好几次没来，老叔回答我父亲年龄大了，大年初三去世了，他怕母亲孤单，在家陪伴了两个月，后来母亲也相继去世了。

父母的去世，对老叔触动很大，那一晚我没去跟任何人聚餐，就跟老叔在一家羊肉馆，老叔说早些年努力过头了，常年在外一年见不到父母几次，想把父母接到城市两老又不愿意。

后来父亲中风，经常叫不上他的名字，老叔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后来他放弃了很多事业的机会，每年有一半的时间，回到老家陪伴父母，就这样的方式，陪伴了父母六年。

老叔说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过去，于是开始巴拉他们年轻那会，告诉我那时候如何在卡拉ok疯狂熬夜，后来时代红利下又怎么印楼花赚钱。

我说现在的打算呢，老叔的回答很坚定，继续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半途放过，发现年轻人的创业很有意思，还说前不久加了小苗学习GPT。

 

除了老叔，我也曾认识一对事业很成功的夫妇H，在我还没做直播之前，两个人就已经赶上了短视频的红利，他们早期只是在抖音拍拍三农的段子，后来账号火了，粉丝量不到一年就做到了小百万。

H夫妇在一个小城市里，团队成员不多，就拖家带口加外部招聘的不到七个人，三年前去他们家吃饭，两个人年龄快四十，厨房一起做饭，桌上互相夹菜，关系特别好。

后来直播红利到来，因为账号人设极强，两口子开播就能卖货，有一次光一晚上，佣金核算就做了六百多万，在后续的三年里，他们赚到了这个环境、年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们保持一年一聚，后来再去他们家时，房子换了，住上了当地的别墅，穿着也变得阔绰，可比较遗憾的是，两口子很难聚到一块了，每次聚会，总有一方缺席。

后来听股东说，两个人感情两年前就不和了，还感叹说”两口子结婚穷了十几年，连架都没吵过，做直播后赚钱了，但婚姻却崩了“，至于是什么原因，谁都不清楚。

 

同样是一对小夫妻，对X的形容用“小美好”形容最好不过，他们是我做俱乐部认识的，是俱乐部的成员。

最开始加入俱乐部的时候，两个人在做食品桌拍，后来感觉这种模式没流量，刚好又是信阳人，两口子就从郑州回到了老家，凭着之前做过茶叶的经验，起了一个茶叶账号，妻子负责出镜，丈夫负责运营、拍剪。

刚开始做的前半年，账号没有起色，我第一次看到账号的时候，连五千粉丝不到，后来掌握了一些运营技巧，人设慢慢立了起来，再后来开播，从每天卖几百块钱，到现在一天多的时候几万。

比起大部分的成功直播间，他们的GMV不算高，但是幸福指数高啊，我曾有一次犯了个错误，带着抖音惯有的放大思维，告诉他们如何通过成本投入，把账号再放大几个量级，但是被拒绝了。

两夫妻算过一笔账，一个月三四十万的GMV，扣掉所有成本下来收入多的时候能有七八万，在他们当地已经很知足了，而且对他们来说，家里有老有小，不可能再花太多时间在账号上。

 

 

我所知道的故事，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做直播四年，当看到同样是直播的创业者，眼里已不再是数字，而是背后所承载的人生故事。

我对这个群体是充满共情的，我会因为别人的成功而而欢呼雀跃，也会因为别人的遭遇而沉默很久，我们或许在数字上有所不同，但都带着逆袭、挑战，又或者无奈、不甘的情绪进入这个行业。

写到他们的时候，我也会想起自己。

我曾在过去的文章中，写过自己的周遭，在抖音没出结果的时候，半夜满脑子焦虑，想着直播怎么起号、直播间的问题怎么解决、勾着手指头数着还有多久能拿到结果。

一晃又到了早上，爬起来去工作室开播，听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逼单话术，卖着自己都不敢用的护肤品，看到用户退单隔着屏幕就是一句CNM。

等拿到结果的时候，躺在床上满脑子也同样焦虑，我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不做抖音，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当年的理想抱负，变成了现在的跟流量打交道。

没有钱的时候，以为有钱了就可以带着妈妈去有名的医院看病，可等到这一天，才发现过去病痛所造成的后遗症并不可逆。

甚至在直播拿到结果后的两年，我想起一九年那年，因为情绪特别糟糕，明明过年已经回到家了，为了躲避负面情绪还跑出去，结果导致失去了陪伴外公生命的最后一段。

所以你看，我也是这样一个人，我们虽然境遇不同，结果不同，但都生活在一个时间对等生命的世界，各有各的幸运，又各有各的不幸。

当你在羡慕别人的GMV，有人却在羡慕你的父母健在，当你在羡慕别人日进斗金，别人却在羡慕你有一个好家庭，当你在羡慕别人买库利南，而有的人却在羡慕你无债一身轻。

所以你看，其实在这个行业，不同的创业者有数据的高低，但是当把创业者，放到社会人的视角，其实都没什么不同，我们都是普罗大众的一员，你羡慕别人的万家灯火，但各家又有各家的悲欢离合。

很多时候，我们焦虑，是因为只看到别人屏幕上的数字，脑子里屏蔽了当下任何拥有的东西，但如果把所能看到的，放大到整个人生，你会发现其实你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

放大到整个人生，意味着眼里不只是挣钱，还包含了创业过程中所经历的种种。我们往往习惯一时把太多目光聚焦在一个单点上，却忘记了其他部分的成长、得失。

每一个做直播的人，其实都有个”幻想梦“，都幻想自身必然走过从零到一的阶段，但是行业发展四年，退出的人却远远大于留下的人，明明是一个小概率时间，但人人却认为留下的必然是我。

这个过程非常残忍，我们明明知道九死一生，但因为结果没有到来，心中的执念、不肯服输的勇气，在支撑我们不惧结局，但是如果结局到来了，我们出局了，又得到了什么呢？

单纯的以结果为目的，缺乏对过程中其他部分的成长、得失的关注，一旦真正结果到来，就会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种心理打击及伴随的资源、资金的损失，将会伴随创业者一年三年甚至十年。

而放大到整个人生去感受创业，就等于人以人生的宽度来衡量，人生的成就，就不再以赚钱多少来定高下。

赚的多，可能失去了至关重要的部分；赚的少，但却是自身体面且踏实能赚到的钱；没赚到，至少我努力了，生活还是照样过；亏了，我骂我自己，但我至少获得了成长。

这不代表赚钱不重要，而是当以人生的宽度去面对创业，带来的不是行为上的平庸，反而变得更勇敢了些，处理事情会更平和、看待未来也会更为明确。

脱离掉世俗的判断，不以”成败论英雄“，这就是创业者的成长。

所以当面对光鲜的数据，大到明星，小到一场卖几十万的直播间，并不需要焦虑，也没什么GMV自卑，我们都不过是在谋生，只是阶段不同。

《了凡四训》里，“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已去，今日以来，我们可能做不到一开始牌打的很好，但是不代表每场都打得不好。

这就像是不停渡劫，每个人的境遇不同，渡的劫不同，能渡多少劫，就能获得多大的成就，道讲过程，佛讲因果，因渡过了，果自然会来，这个果不一定是金钱，但一定是价值所向。

但无奈的是，大多数人还没等待果，就自然放弃了，我们曾以为方法是直播创业最大的敌人，其实，方法不是，时间才是，多数人的失败，急功近利看的太近，专注当下专的太浅，莫问前程却走得太短。

抖音只是创业路上的一站，多数人幻想一zhan成名，可纵观真正拿到大结果的人，都是经历多个阶段才拿到了结果，我们只是看到了别人抖音的成功，却没看到成功之前的失败。

当我们能以人生宽度去衡量创业，心态就会更为平和，行动就不会畸形，从付出行为的那天，我要么在创造物质的财富，要么在增加人生的丰富。

古人说，失之东隅，就会收之桑榆，等五年十年，回头再去看这段直播创业，是不会后悔的。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读者，希望我们创业能更沉稳、更平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