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亮一夜爆火的背后，是抖音越来越下沉的事实

近日，其貌不扬的于文亮，凭借画风粗糙的视频风格，一举成名。相关的#很喜欢但不敢发朋友圈的照片# 话题冲上热搜，「勇敢面对真实且平凡的自己」一时兴起。

这也是人们所认为的「为什么于文亮会火」的原因之一：突然火起来的于文亮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人们意识到普通也是一种品质。人们因为于文亮，克服了「平凡羞耻症」，开始有勇气晒出自己乏善可陈的日常。

而还有一种声音认为：于文亮爆火的背后离不开幕后资本的推动。他们认为，这也许是当下带货横行的抖音，为了维持日活的方法之一。

不管是哪个原因，「于文亮的视频」本身都值得探讨。因为即使真的有推手，推出来的内容不符合平台受众的喜好，也难溅起太大的水花。

那么，为什么抖音的受众会喜欢这样的主题？换句话说，这样的内容暴露了抖音当下怎样的用户画像？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01「普通」，于文亮的核心。

于文亮，一位来自山东的普通男孩。10月2日，他在抖音发布了一条视频，配文「我看过最美的落日 是你陪我看海的样子」。视频中他坐在车里，脑袋倚靠在窗边，用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唱着跑调的「亲爱的不要再说你还爱我 因为看过你爱我的样子」，背景音乐是这句歌词的原唱。紧接着，镜头一转，以一个在车站中自拍的慢镜头结束视频。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截至2023年10月16日，这条视频的点赞量已达413.7万，有27.3万评论。也正是这条视频，让于文亮成为了抖音的新晋顶流。

在于文亮的抖音账号里，视频都有着相似的模板：「毫不修饰的外貌」和「日常生活」——

赤裸着上身，和朋友们在黑夜中高歌：「挫折和离别不过是生命中的点缀」。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一张简单的、和海鸥的合照，照片中仍是于文亮典型的、无美化痕迹的「原图」。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正是这样的特点，让视频的评论区成为了广大网友的树洞，纷纷发出了看起来很普通的、不敢发在朋友圈的照片。

「发布普通的自己」也成为了当下抖音的热门话题，「于文亮」成为了迷因，人们争先恐后地带着「于文亮」的tag，模仿着于文亮，发布了自己普普通通的日常视频。 

截至2023年10月16日，抖音话题「#于文亮」的相关视频已经超过25亿次播放量，相关周边话题「#于文亮精神」超3.1亿次播放量、「#于文亮为什么火了」超1亿次播放量。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其实这已经说明了于文亮爆火的原因，即「普通」、「平凡」的真人于文亮，击中了当下人们的痛点，让那些如履薄冰的人们松了一口气——「原来，普通挺好的」。

「普通」，就是于文亮的核心。

那又是谁，需要普通？或者说，想要变得普通？

02「下沉」，抖音的现状 是谁渴望「普通」与「平凡」？

是21岁「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你，想要成为芸芸众生，细品细水长流吗？还是30岁历经千帆以后的你，更能理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番淡然？

王小波曾在《黄金时代》中写道，「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在王小波21岁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正在山坡上翻滚的他：「小波，普通和平凡才是人生的真谛」，王小波只会觉得这个人有点聒噪。但如果同样的话说在了他「挨锤之后」，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

其他人也是如此。在每一个人的黄金时代，都不会想要变得普通。在不断地受锤之后，人们才能意识到平凡的可贵——而这一部分人，就是于文亮视频的受众之一。有所经历之后的人，才能看到于文亮视频中的点点星光，他们渴望如他般自由洒脱，敢于承认自己的普通。所以，于文亮的视频，经过算法推荐，出现在了30左右群体的抖音中。

与此同时，千千万万不如于文亮、或和他一样的人，也是他的受众。视频中的于文亮，不修边幅，甚至可以说「其貌不扬」。这样的形象不仅能够让那些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却不得不「安于现状」的人接受平凡，还能让那些本就普通的人更有优越感。所以，当点开于文亮视频的评论区，会看到无数来自各种技术学院的用户。

而符合这样受众群体的视频能够一夜爆火，不论是否有资本的推动，都说明了抖音整体用户的下沉。

其实，于文亮并不是个例。除了主打「普通」与「平凡」，越来越「土」的视频风格也是抖音下沉的证据之一。

近期的新晋顶流除了于文亮，还有@佛山电翰。除了长相酷似张翰，设计动作耍酷模仿张翰之外，凹造型、吐舌头所带来的「土味」也是@佛山电翰出圈的原因之一。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而具备同样「土味」的还有，曾被誉为「中老年妇女收割机」的@秀才。如果说@佛山电翰只是略土，那@秀才就是土的妈妈给土开门——土到家了。

「开车门或走路时偶然看到镜头露出笑容」、「撩头发笑」、「手握拳放在嘴上笑同时头偏向一侧」等等耍帅的动作随便组合，便拼成了一个个点赞量过百万的视频。谁在看如此充满快手感的视频？根据抖音@齐鲁晚报·果然视频，在@秀才的粉丝中，女性用户所占比70.44%，40岁以上用户占比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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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有@秀才，女有@一笑倾城。后者的视频风格主要为对着镜头「挤眉弄眼之后露出笑容」，部分视频配以「简单的肢体动作」，同时「与配乐对口型」。截至2023年10月16日，@一笑倾城的抖音粉丝近2000万，而在快手上，她只有88.6万粉丝。根据婵妈妈平台数据显示，在@一笑倾城的抖音视频观众中，40岁以上的用户占5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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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往前推，去年的抖音博主@云南傈傈族小伙-蔡总凭借一句「我是云南的，云南怒江的，怒江泸水市，泸水市六库，六库傈僳族..」火遍全网。视频中的男子，留着金色的狼尾发型，一边以喊麦的方式说出「我是云南的……」，一边身体跟着音乐摆动。浓浓的土味似乎有迹可循——该博主其实曾是快手的用户。在快手上没有掀起风浪，反而在抖音中溅出了水花。

图片来源：抖音页面截图

除了切实的例子外，客观的数据也证明了抖音在地区与年龄上的「下沉」。根据Mob研究院发布的《2023年短视频行业研究报告》、《2020年中国短视频行业洞察报告》，以及卡斯数据发布的《2018KOL红人行业白皮书》三项数据，抖音一线及新一线城市用户与18-24岁用户逐年降低。

2018年，18岁以下用户占比33%，18岁-24岁用户占比41%；一线用户占比11%。

2020年，18岁以下用户占比7.4%，18岁-24岁用户占比17.6%；一线及新一线用户占比26.6%。

2023年，18岁以下用户占比5.8%，18岁-24岁用户占比13.2%；一线及新一线用户占比22.4%。

结合这样的数据，再去看于文亮的出圈，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了。更多年轻或一线及新一线的用户的逃离也好，更多岁数偏大或三四线城市的用户的加入也罢，都导致抖音整体的内容生态更偏向对后者的满足。而越满足后者的需求，就越会加快前者离开的步伐。

前者的离开，注定会导致整个平台活力的降低。从这个角度来看，「于文亮」的爆火又像是抖音针对这个问题提出的对策。平台似乎在告诉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即「只看不发」用户：「看啊，抖音还是当年的抖音，不需要什么高难度的剪辑，也不需要设计什么剧本，发布自己的普通生活，就能火。」这样的劝说机制，短期来看的确奏效了，这一点从当下抖音用户对于于文亮大面积模仿就能看出来。

但问题在于，更多人发布这样的视频，就一定会给平台带来活力吗？换言之，这样的操作，能够改变抖音当下的局面吗？

够呛。

首先，于文亮的火，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毫无复制性的。抖音平台上每天发布自己普通日常的用户不在少数，但真正火的却只有于文亮一个。当下一些用户对于于文亮的模仿会得到可观的点赞数，完全是因为算法的存在。而点赞又不代表会「关注」，当算法褪去，这些账号并没有从这样的视频中得到实际的好处，兴趣自然也就随之减少，最终又会回归于沉默之中。

与此同时，这种类型内容的火，注定只会是昙花一现——其所能维持的时间，甚至都比不过去年的@张同学，毕竟后者彼时有国家政策的加持。原因很简单，视频本身技术含量低，模仿复制的成本就低。如果抖音真的以此作为算法推荐的标准，彼时千篇一律普通又粗犷的视频出现在每一个人屏幕之上，对于整个国家的美育教育来说，绝对是一种重创。

此外，这样毫无技术的「火」，给了那些本身用心钻研技术，编排剧本的博主当头一棒。有人在于文亮的视频下这样评论：「于文亮的火，让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努力做视频的意义何在」。是啊，如果粗糙的价值大于精致的价值，那谁还愿意去精致？后者费时费力，却又不讨好。劣币驱逐良币之后，整个平台将会陷入更艰难的发展困境之中。

所以，于文亮的这一阵风的确在短期内营造出了「充满活力」的假象，但实质上，其本质问题根本没有解决，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被加剧了——即更有活力的年轻人正在加速离开，抖音越来越下沉。

1号结语

从经济角度来看，当下抖音的主要用户就像「长尾理论模型」上那条长长的尾巴一样，其整体的消费能力远高于更年轻或来自于一线及新一线的用户的整体消费能力，毕竟前者的人数更多。

但问题在于，这些更有活力的用户的离开，不仅导致抖音活力的降低，他们在他处的栖息，也会带来他处活力的增长。

那时，一方起，一方落。抖音路在何方？这已经成为了未知。